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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王爷遣尽妾室,许诺娶她为妻,可不久传来他与公主订了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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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已由作者:橘文泠,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她看到了那张五官深刻的英俊脸庞。

景王,宁旭。

“妙容,可知你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微微一笑,“为了救他……你当真愿意?”

低沉的语调在暗夜里听来带着明显的暧昧意味。

可她还是说:“愿意。”

“好。”他的目光骤然变冷了,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子那样贴着她脸庞滑过,寒意陡生。

“口说无凭,”他向她微微俯下身来,“今夜就证明给本王看,你能为那个章华做到怎样的地步。”

不容置疑的口吻,她知道此刻自己若是退缩了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于是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在他漆黑的眸子里看到自己正用颤抖的手宽衣解带,最终她起身——

在梦中,再一次迎上了他薄凉的唇。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今天是她回王府的日子,离去时李侍郎硬是缠着她又弹了几首曲子才放了行。

抱着从不离身的角箜篌,她登上王府派来的马车,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但见李侍郎一脸依依不舍的表情。

果然一个人对什么东西太执着,弱点就随之而生。

回去的途中她在马车里这么想到,这位工部侍郎虽是少年得志,但也是个极精明的人。只可惜有个痴迷音律的嗜好,才被她钻了空子。

摩挲着手里薄薄的账册,她不知道宁旭要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用,但想来一定是要紧的事物,不然李侍郎也不会那样小心翼翼地藏在暗格里……

总之,东西交付,她的使命也就此完成。

“做得很好。”拿到账册的时候宁旭面无表情,但她还是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赞许。

他翻看了几页,然后对她说:“章华已经释放,你收拾一下就可以走了。”

“谢王爷,王爷的大恩大德妙容没齿难忘。”她说着恭敬地拜下身,然而抬起头却看到宁旭看着自己,那目光专注得有些异样。

“没齿难忘?”他笑了笑,“日后,可别忘了这句话。”

宁旭的笑容意味深长,看得她愣了一下,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出府时,她抬头一望,只见阴云满布。

“我何曾说过要你救我!沈妙容,我不稀罕你救!”

去往借住的客栈,不想在客栈外的巷子里,一身狼狈的书生已经等了她很久。

章华与她自幼相识,她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气愤疯狂的样子,“更别说用这般下作门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向景王自荐枕席?还是其他……”

章华说着说着猛地咬住了唇,似乎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了,片刻后才又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两个字:“肮脏。”

沉黑的天空忽然亮过一道深秋罕见的闪电,炸雷随后而至,巨响令人心胆俱裂。

她浑身一个激灵,想起宁旭的笑容,想起他话中弦外之音。

“纵你不稀罕,我也要救你。”然后她挺直了腰,盯着章华一字一字地说,带着无比的骄傲与决绝,“愿与不愿,你都是我救的,我不再欠你什么了。”

他在科举试场冲撞考官,本是已经收监了,若无她走旁门左道,身入景王府周旋。他获罪下狱自不在话下,死在狱中怕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所以她什么都还他了。

雪地中为章氏夫妇所救之情,十年养育之恩,她一次还清。

书生怒目圆睁。

“好!说得好!我章氏虽非书香门第,却也容不下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沈妙容,你我的婚约就此一笔勾消!往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他暴跳如雷地大吼大叫,眦目欲裂——

然后,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倾盆大雨几乎在同一刻浇了下来,她瞬间湿透,冰凉的雨水劈头盖脸地落下,路边行人都在惊呼着奔跑躲雨,只有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忽然间,头顶上方的雨停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向上看,看到了精致的紫竹伞骨山水伞面,于是头也不回地问:“是你告诉他的,是不是?”

回答她的是低沉的笑声,打伞的人,是宁旭。

“本王想留你在身边效力,”他笑着,看来心情很好,“你说过的,本王的恩情你没齿难忘……好好报答我,我也不会亏待你。”

她笑了起来。

“王爷以为,权位与富贵什么都能换来么?”

无礼的质问,几乎可算嘲讽了。可宁旭的笑容丝毫不变,“本王只知道,权位富贵此刻能换来一个你的容身之处。如何,要不要随我回去?”

这么说的同时,他向她伸出了手。

然后他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安静地等待着,而在长久的犹豫之后,她终究还是伸出自己已经被雨水浇得冰冷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手里。

2

她又回到了景王府,成了府中的乐师。

宁旭说要她为己效力,但她入府后除了每天好吃好喝的养着之外就是弹弹箜篌解闷,偶尔他也会来听,但都只是听,什么也不说。

像个没用的废物这样无所事事,她却也不急——听说宁旭在朝上参倒了兵部的邢尚书,那人与李侍郎等人正是一党的,她不知道自己拿回来的那本账册在宁旭的这次胜利中起到了什么作用,但却从这个消息中悟到了一点——

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如今宁旭这样养着她,或许就是为了等待下一个邢尚书出现。

又或许……

总之,最终她心安理得地享用了那些锦衣玉食,看着府中珍藏的琴谱练习新曲,又或是欣赏这一冬分外别致的雪景消磨度日。

就这样,她有生以来最寒冷的冬天过去了。

春暖花开之时,宁旭纳了一名侍妾。

从这个叫红鸢的女子入府这天起就被各种传言围绕,说是南地首屈一指的歌姬,貌美如花歌声委婉绕梁三日,是南明侯特地重金买下送给王爷的,所以王爷对她青眼有加等等等等。

而见到红鸢本人时候,她的第一个念头却是所谓貌美如花也不过如此。

倒是红鸢身上那有些撩人的熏香,让她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

“你就是那个乐师?都说王爷最喜爱听你弹奏箜篌,倒是弹一曲我听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红鸢开口了。

盛气凌人得好像她是这王府的女主人。

可惜她还不是。

“抱歉,在这府中妙容是听命于王爷,而非姑娘你。”这么说着,她起身施了一礼,正欲离去——

冷不防那女子抢过她怀中的角箜篌,猛地用力向地上砸去。

只听一声大响,坚硬的木质碰上同样坚硬的湖石,顿时裂成了几段。

她怔怔地看着红鸢,对方气鼓鼓的,一脸戒备地瞪向她,仿佛她随时都会跳过去掐住自己的脖子那样。

可她只是在片刻后拍了拍身上溅到的木屑,又迈开了步子——

“站住。”

喊住她的人,是宁旭。

宁旭下令给红鸢杖责二十的处罚。

一身红衣的歌姬哭叫着被下人拖走,不愧是南地第一,连哭声都很动听。

“刚才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她还在出神,宁旭却忽然问话,“往昔质问本王那股气性上哪儿去了?”

她看了看他,“妙容与红鸢姑娘立场不同,自认并无资格质问她。”

“有什么不同?”

“她是王爷的枕边之人,妙容则不过是王爷的一颗棋子……”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宁旭笑了起来,还越笑越大声,好一会儿都停不下来。

“若我说你不是呢?”好不容易他止住了笑。

她眨了眨眼,不语。

“你究竟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宁旭焦躁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难道你还信我那时的鬼话?以为我是需要你为我效力?”

她还是不语。

“实话对你说了吧,我只是想留你在我身边。”他用那种豁出去的口吻道:“我只是想要你,妙容。”

仿佛突如其来的表白,她却好像等了很久终于得到印证那般松了口气,如此一来便能解释了,入府之后他的种种安排,他对她似近还远的奇怪态度——

许是她沉默得太久,宁旭以为自己说的还不够多,于是他又说了,更清楚,更深一层的那些理由:“知道么,那时本王只是羡慕章华,因为这世上不会有一个人像你为了他那样,为了我而不顾一切……”

这么说着的男人,金尊玉贵的皇室子弟,看上去竟有些委屈。

就像个孩子,只因为没有得到最大的那块糖。

然后轮到她笑了,跟着伸出手去,宁旭似乎以为她要碰触自己而显得有些欢喜,可她只是伸手——捻下了他肩头的落花。

“原来,只是求不得。”她捻着那朵花,微笑着,说出了曾经听过的佛语。

3

此番之后宁旭行事益发肆无忌惮起来——肆无忌惮地对她好,各种的赏赐,各种的特权。

他甚至在红鸢伤愈后遣走了她,连同那几个美貌的侍妾一起。

她是在事后才知道这些事的,听闻时她忍不住问:“何必如此?”

“本王想要的,只有你。”他这么说。

令她无言以对了,她想他这话并不准确,他只是想要她像对待章华那般对他……

所以她要说他是求不得。

因为她永远也不会像对章华那样对他。

“是不是无论本王做什么,你都只是无动于衷?”宁旭问她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年的夏末了。

距离他的初次表白也已数月过去,这些日子里来她益发感到他的焦躁,便想大约是他的新鲜劲儿也快消失了。

“王爷待我的好,妙容感恩不尽,但王爷要求的东西,妙容给不了。”

她一如既往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出这些话,“王爷想放手时,还请自便。”

这番不知好歹的言辞让宁旭带着愤然的神色离去了,之后几天都不见人影,就在她以为他终于死心的时候。

一件礼物被送到了她面前。

玉檀所制的琴身,鹿筋揉成的琴弦,琴头雕做凤首模样——一架精致无比的角箜篌。轻拨筋弦,乐音便如珠落玉盘一般响起,音色泠然,曲尽其妙。

“乐师以乐器为生,无论日后是否留在本王身边,此物你总是用得到的。”东西是宁旭亲手捧来的,他拍着琴头的凤首向她笑了笑:“再说,本王喜欢你的琴音。”

宁旭或许不知道,在他曾经说过的千言万语之中,这是最合她心意的一句话。

所以她欣然收下了这件礼物。

这一夜的景王府,箜篌弦音响至深夜,终至悄然。

转眼又到了初秋时分。

或许是因为兆京的秋天那么凉爽宜人的关系,近日景王府中的宴会渐渐频繁了起来,王公贵族,风流名士,甚或是名噪一时的优伶倡乐,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景王的座上宾。

重阳这天,王府又有宴饮。

前院人来人往热闹异常,嘈杂的声音在后院都能听得见。

妙容没有去待客——那是当然的,宁旭不可能让她像其他乐工那样到宴席上演奏。

所以当阖府上下的人都在前院忙碌的时候,只有她在浮月池边弹着角箜篌,想起第一次与宁旭相遇的那天。

不知不觉,手停了下来。

“怎么不弹了?”忽然有人带着笑意问。

一个肤色有些苍白的少年,阴柔俊俏的眉眼,只是眼神带着一点点凛冽的寒意。

看他一身穿戴锦绣玲珑,又如此轻易地进到后院,她便想或许是哪家王侯的子弟。于是起身致礼,“惊扰贵客了,还请饶恕。”

说完她便走了,走得远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却见那少年还站在那里。

这天的宴饮一直持续到深夜,宁旭到她房中的时候一身酒气。

看到她他就踉跄着上前来一下抱住,“妙容,奏一曲来听听吧。”

她依言奏响了角箜篌,可没弹几个音手就被他抓住了,“还是这般动听,难怪……”

难怪什么?她没问,只是看宁旭目光灼灼地望着屋梁发呆。

她知道他虽然喝了很多酒,却没有醉。

而当次日清晨来临的时候,一道懿旨从宫中而来,道是太后听闻景王府中有妙手能奏古乐,意欲一见。

宁旭并没有犹豫太久的时间,他唤来下人为她穿戴太后所赐的朝服。华丽精致的织锦,上好的剪裁,还有与之相配的珠玉宝石。

临行的时候,他将一个碧玉镯子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以此为凭,”他的眼中,跳动着不知名的火光,“妙容,等你回来……我们就成亲。”

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

默然许久,她抽回手,放下了轿帘。

辉煌而广大的九重宫阙,孝宁宫布置素雅的琴室内,雍容华贵的太后和蔼可亲,而一旁站着的是前日在王府中见过的俊俏少年。

当今的天子,冀灵帝素轩。

4

看到素轩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回不了王府了,少年灼灼的目光,与她曾经在宁旭那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三日之后,冀灵帝下旨赐婚景王宁旭,女方是南疆小国的锦越公主。

王爷遣尽妾室,许诺娶她为妻,可不久传来他与公主订了婚事

她是从宫人们的闲言碎语中得知这件事的,之后她在房内独自呆坐了许久,忽然猛地抬手狠狠砸下——

腕间的碧玉镯,霎时碎断。

夜里,素轩轻抚着她的脸庞,“你不高兴?为什么?”

真正的理由她说不出口,只好向他笑了笑假作无事。

却不防少年一下搂住了她:“妙容,你笑起来才好看,朕以后一定让你长展欢颜。”

天子金口玉言,日后他也就是这么做的,下旨要西疆年年进贡鹿筋弦,又或是遣人往民间去搜寻各种失传的曲谱,又或细小至一饮一食的心思,他总是会想到她。

日子就在素轩全心全意的宠幸中一天天的过去,期间她还是时不时听见宁旭的消息,什么递折谢恩,什么离京赶赴南疆,又或是大婚已成。

只是她再没有了之前的反应。

可惜这样美好的时光仅仅持续了两个多月,这天素轩在含凉殿听她弹奏箜篌,内侍跌跌撞撞地从外头跑进来,“陛下、陛下!景王反了!”

她一出错,朱弦拨断。

然而如此令人惊愕的消息,素轩的反应却是无比镇定,他对着战报越看越乐,最后竟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皇叔,枉你一生计谋,这次终究着了朕的手段!”

他狂笑着,忽然笑声又止,他无比怨毒地看着她:“他还真以为朕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纨绔之徒?他还真以为献上你就能迷惑于朕?”

话中之意她听不明白,但却能感受到天子的恶意。

于是心惊胆战地起身谢罪,却在跪下的时候腿一软,一下子昏倒在地。

悠悠醒转,映入眼帘的是太后风韵犹存的面容,只是冷冰冰的不再慈祥。

“朝廷的大军不日即往南疆,为此战陛下已谋划多日……景王是没有胜算的。”太后开门见山地说,“不管当日宁旭是为了什么目的送你入宫,总之他如今自身难保,就算想顾惜你也顾惜不上。哀家看陛下对你尚有情意,你识时务的,今后就收了心好好服侍陛下。”

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解,她听后低头不语。

太后叹息了一声,“……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腹中的孩子想想。”

她一脸诧异地抬起头来,手下意识地按上了自己的小腹。

一个月的身孕,这应该就是她没有被当做宁旭党羽关押起来的原因——素轩虽尚未立后,但曾宠幸的宫人也有数名,只是一直未有所出。

这个孩子,很珍贵。

“哀家知道,你对宁旭也不是当真毫无怨言。”太后目光闪烁,上前来亲手将她扶起,低声在她耳旁轻道:“相信哀家,情爱一事虚幻缥缈,可你日后能得到的富贵权位,却可牢牢握在手中。”

这是道破天机的金玉良言。

而她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究紧紧握住了太后的手,如同握住了那即将到来的——

富贵荣华。

数月之后,她生下了一个男婴。

同时,自南方战场传来了宁旭战败被杀的消息,他的头颅被送回兆京,听说在朝堂上,素轩看到盒子里宁旭的头之后立刻大笑不止。

年少的天子终于铲除了最后一个心腹之患。

双喜临门,素轩大方地封她为瑾妃。

“从此之后只要你永无二心,朕必待你如美玉明珠。”降旨的时候他是这么对她说的。

只是这话她再也不会当真,而事实是之后素轩自己也没有将这话当真,他方年少,爱江山之余还是要爱美人的。

所以后来的很多年内,一个又一个美貌佳人入了宫,或丰腴娇美,或楚腰纤细,她们有的昙花一现,有的却在宫中得到了永久的一席之地。

但这对她而言都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上天是如此地眷顾她——那么多年,那么多年轻的女孩子,却始终只有她一个人,曾为素轩诞下皇嗣。

5

素轩病逝的时候,不过三十九岁。

太子和靖即位,她作为新帝的生母理所当然的被尊为太后。

而此时先太后早已故去,和靖也未立皇后,六宫之中便以她为首。

更重要的是和靖是那么孝顺的孩子,从不敢违拗她心意半点。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知道此时整个大夏朝的权柄其实牢牢地掌握在一个女人手里。

这一年她寿辰之日,贺寿之礼自各地源源不绝而来,鹤华之茗,南地之丝,北境玄玉,更有西疆大吏极善于逢迎,献上了十副鹿筋弦,抽幼鹿蹄筋而成,柔韧无比,甚至还带着丝丝血色。

放眼望去,奇珍异宝山堆海填。

但这一切之中最让她欢喜的还是爱子和靖,文采风流的少年天子亲自写了一出小戏,命人在宴席上演来助兴。

“无云天,桂花地,叩问芳尘事……”

戏很精彩,所谓歌有裂石之声,舞有天魔之态大约就是这么一回事。

等落幕了,她喜笑颜开地招伶人觐见,说是要亲自打赏。

然而等人入到内殿,她却已然没了笑容。

卸去脂粉油彩,露出天然面貌的伶人站在那里,眼角生纹肌肤晦涩,只余那对眼睛还有一些当年顾盼生姿的情态。

是故人——

红鸢。

红鸢说此来是特为她贺寿的。

当然这只是幌子,接着红鸢便说起了自己的戏班子刚到兆京落立足未稳,又追忆当年被遣出王府后生活如何颠沛凄苦。

絮絮叨叨的,而这话中之意她自然一听便知:“那些事都过去了,何必再提。既是故人,如今你想在京中营生,哀家自然抬举你,定不叫你落空。”

红鸢听了,顿时千恩万谢。

“太后天恩民妇无以为报,借花献佛,以此酒谨贺太后芳辰,愿岁岁今日,年年此朝。”

昔日那样倨傲的女子毕恭毕敬地跪着奉酒,她笑着接过了,却在下一刻猛摔酒杯。

内侍立刻冲了进来将红鸢押下。

“都说南地之女多有善蛊,看来果真如此……”她低头看了看,只见一条极细的透明虫子正从杯中爬出,这样的东西混在酒浆里,真是难以觉察。

“你这样兵行险招又是为何?”她盯着红鸢,“你就这般怨恨哀家?”

红鸢不语,但眼中分明有事。

她上前,“说吧,说出理由,哀家饶你不死。”

然后,红鸢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个名字——

宁旭。

“想让哀家去见他,所以意图种蛊挟持哀家?”疾驰的马车里,她听着红鸢所说的前因后果,看着窗外萧瑟的秋景出神,“原来,他没有死。”

当年头颅被砍的是一个替身,而宁旭与红鸢一起在战场中死里逃生。

眼前容色已衰的红衣女竟然就是那南疆小国的锦越公主。

为了宁旭她国破家亡,公主之尊却半生流离,她想必很爱宁旭?

她这么想。

可红鸢却一脸黯然地说:“知道么?这么多年,宁旭始终只爱着你一个人。”

他们就住在兆京城外的一处院落里,红鸢说宁旭此刻已是弥留之际了。

见到他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迟疑,记忆中那个风采斐然的王爷已不复存在,出现在眼前是一具病躯,形容槁枯,奄奄一息。

可随后她就从那五官中辨认出了他昔日的模样。

“我们一直在逃亡,直到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才回到京城来,那时他已不行了,我知道他想见你……可每每对他提起他就大发雷霆。”红鸢在她身后说着,“这几天,我看他愈发不成,想还是让你们见一见才好。”

红鸢说着往事,道是当日宁旭其实早已觉察素轩对自己动了杀机——邢尚书等人意图参奏他图谋不轨,却被他抢先一步参倒,但他细查之下,发现在那些人背后授意的竟是素轩。

“他说他保不了你,权衡之下还是决定顺势把你送进宫。他想赌一把,说不准素轩就对你动了真情,又或天幸你能怀上皇嗣,那样你还能有一线生机……”

红鸢娓娓道来。

至于宁旭自己,其实之前红鸢入府便是因为意识到了天子有灭她举国之意,所以冒险来与他这个景王说明利害关系,希望他能与自己联手一搏,当然期间她对他倾下深情则是外话。

这件事自然是极其机密的,却难保是否曾为素轩所知,然而无论怎样素轩要除掉他的心思已起,所以就算明知有可能是入了素轩的彀,宁旭还是接受了和亲,更在远离京城之后起兵谋反。

“其实他毫无把握,可最后还是那么做了……多多少少,有一点是因为你的缘故。”

红鸢不情愿地这么说。

而她听后默默无言,只在榻边坐下,看着他的病容,轻轻握住了他如枯柴一般的手。

宁旭的手指,微微地动了一下。

6

“妙容……”

苦涩的声音吐出这两个字,宁旭睁开眼来。

“你?”起初他的眼中满是惊讶,随后渐渐盈满了哀伤,“你好不好?”

那样虚幻的口吻,宁旭是不是以为正与她梦中相见?

“我很好呢,先帝一往情深,如今更贵为太后,这全都是拜王爷所赐。”她缓缓地说着,目光始终不离宁旭,但见他听了这话露出一些痛苦的表情,她笑着又道:“王爷为何不早来寻我?念在昔日之情,我定相看顾。”

这时宁旭似乎终于明白这不是梦境,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但也只是瞬间便消失了。

“不用了……你很好,那便好了。”说过此语,宁旭静静地合上了眼睛。

大概以为他睡着了,身后的红鸢松了一口气。

可她却很清楚,握着的手在刚刚那一刻失去了力道,此时正在慢慢变冷。方才……

已是宁旭的回光返照。

他已经走了。

“为什么要那么说?”送她出去的时候红鸢仍未意识到宁旭的离世,只一个劲儿地不满她方才的态度,“你明知道他想听什么,难道这些年你就没有……”

“等他醒了,你替哀家转告一句话。”她打断了红鸢,示意她附耳过来。

然后在她靠近的瞬间——

她随身的匕首没入了红鸢的胸口。

“抱歉……”看着红鸢圆睁的怒目,她低声说道,“留你不得。”

拔出匕首,她默默地,任由鲜血溅了满身。

回到宫中时夜已深了,急急更换梳洗,刚摆弄停当,恰好天子过来请安。

“母后还好么?”和靖看见她便问,“方才中途离席,可是有什么不妥?”

“无事,不过触景生情,想起先帝昔日在冷香别院为哀家做寿……一时起意,就到那里走了一趟。”她赶紧宽慰道。

“原来如此。”和靖松了口气,跟着又笑道:“母后与先帝真是情深意重,令人欣羡。”

她笑了起来,拉过爱子细细端详,忍不住从他深刻的五官中,寻找那个人的影子。

宁旭。

和靖其实是宁旭的孩子——红鸢已死,除了她之外最后一个可能洞悉这个秘密的人也消失了。

当然她是绝对不会说的,她要带着这个秘密一直到死,让它随己长埋地下。

和靖请过安就走了,随后宫人们开始将四周摆得到处都是的寿礼一件一件地撤了出去。

而她则取过鹿筋弦替角箜篌换上,轻轻一拨,还是极好的音色。

一转眼,这架角箜篌也跟随她数十年了。如今她的指甲已不太受得住力,所以此刻用来拨弦的是一截断玉。

碧绿的颜色,是宁旭最后送她的那个镯子。碎了,她却还是留下一截。

这是她对宁旭的念想。

她一直都无法忘记他。

或许每个人一生中都注定有些人是无法忘记的——比如素轩,就像他对她不过是意图利用一样,她对他也从无半点情意,所以当日她甘冒奇险买通御医将妊娠的日子更改,砸碎了宁旭赠的镯子,让派人暗中监视她的太后以为她对宁旭心有不满,又那样百依百顺战战兢兢……

对于他,她一心报复。

他玩弄她的命运于股掌间,她也要让他知道所谓舍命挣扎,会是怎样的执着惨烈。

而如今天从人愿,如画江山将会由宁旭的儿子来继承,素轩若地下有知,定然死不瞑目。

她对素轩的恨,也就此有所了结。

至于宁旭……

外面忽然下起雨来,雨打琉璃瓦,叮叮咚咚的,一时间琴声和雨声交织在一起,似乎响彻了回忆的每一个角落,往昔之事一幕一幕又在眼前。

她对宁旭不是没有怨恨,恨他言而无信,既说了爱她却又将她送走;也恨他自以为是,千般心意万种顾念,当年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出自己的打算?

他以为将她送入宫中是为她好,是为保全她。

可他又知不知道入宫离别的那一刻,她好不容易重又活起来的心,再度成为死灰一片。

这十余年在宫中,除了与和靖一起的时候,其余时间她便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苟且偷生,她何尝稀罕?

宁旭,终究还是不够知她。

就是因为这点怨恨,今日他弥留之时,她还是不肯半点示弱,即便明知若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他定然欢喜。

可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而现在,她后悔了。

琴弦拨动,闻声如雨。

王爷以为,权位与富贵什么都能换来么?

曾经的雨夜,她这样问过宁旭。

若答案是肯定的该有多好?

如今她富有四海,宝珠为壁,犀角燃灯,天下珍奇召之即来,万千琳琅挥之则去。

这所有的一切,或许可换来与宁旭的重聚。

可事实上无论是现在还是曾经,她都不曾有过选择的权利。

弦歌凄凄,角箜篌拨出的音色,在这夜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听来竟似饮泣。

如呕出心血一般的哀伤——

玉已碎,朱弦乱。(原标题:《五十弦之玉碎朱弦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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